從前上海的戲館老闆,有一句行話,叫“金九銀十”。每到金秋,是座兒最好的季節。梅蘭芳於1913年的秋天初到上海。滬上的戲館老闆也愛出新花樣,連海報都華麗麗地,上寫“敦聘初次到申獨一無二天下第一青衣”,跟北京的氣象大有不同。上海戲館的習慣,最後常有一齣小戲,名為送客戲,前面的一齣,就叫壓台戲。當時王鳳卿的頭牌,梅蘭芳的二牌,在靜安寺那邊的張家花園唱堂會,也在四馬路大新街口的丹桂第一臺演出,《玉堂春》、《汾河灣》等大受歡迎,一炮而紅,成為他演戲生涯的轉折點。
  演戲之外,剛剛20歲的梅蘭芳,在上海就認識了吳昌碩、史量才、狄平子等新老派人物。
  在別人看來,梅大爺在臺上的玩藝兒是沒法學的。他隨便抖一抖袖,走幾步,指一下,都有說不出的魂兒和範兒。南遷上海後,技藝已爐火純青的梅蘭芳,還要跟著昆曲前輩丁蘭蓀、俞振飛學身段,學唱法。那時也是秋天,丁蘭蓀穿著一件灰布大褂,面有菜色,到思南路梅宅後,說自己哪敢替伶界大王踏戲,但梅先生卻親自端茶倒水,虛心求教《斷橋》、《喬醋》兩戲,從此戲藝又更講究。
  在新時尚撲面的梅蘭芳的時代,仍不免要去舊小說里找素材。梅蘭芳熟讀各種舊小說,愛讀《容齋隨筆》這樣的文人舊書,《紅樓夢》這座古典名著的山頭,也是繞不開去的。梅蘭芳爺爺梅巧玲,清同光年間就排過《紅樓夢》,扮的是史湘雲,梅蘭芳的“紅樓戲”,先排的是《黛玉葬花》,當時歐陽予倩在上海也排《葬花》,一時交相生輝,至今在北京故宮,仍藏有梅蘭芳演《黛玉葬花》戲曲電影時的風華絕代的照片。而因“紅樓”結緣,梅蘭芳與歐陽予倩先生還成了忘年交。
  在上海天蟾舞臺演“紅樓”時,臺下的戲眾,等梅蘭芳聽完“荷鋤歸去把重門掩,冷雨敲窗夢難全”,以為林黛玉複活了。有人問,梅蘭芳並非詩人,何以他的林黛玉有詩意?
  答案,卻要到舞臺外去尋找。梅蘭芳藝術上的登峰造極,很大原因在於從小他爺爺梅巧玲就喜結交文人,耳濡目染,自少年時,梅與齊如山、羅癭公、陳師曾、齊白石、吳昌碩等一些文人墨客來往相處,懂得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吸引養分。
  有一回,梅先生在一位朋友家中,看到了一幅《散花圖》,他見天女衣帶飄逸,就想排一齣《天女散花》。他又在上海看了一次小型的敦煌雕塑展覽,各種飛天畫像,給他的舞姿很大啟發,舞臺上,他的天女御風而行和散花的形象,仿佛敦煌壁畫上的天女走了下來。後徐悲鴻以《天女散花》劇照繪圖,羅癭公題詩:“後人欲識梅郎面,無術靈方再駐顏。不有徐生傳妙筆,安知天女在人間。”
  即便後來訪美演出,他帶去的禮物也是繪有梅和蘭圖案的瓷器、自己作畫的扇子、筆墨、刺繡等最有中國特色的玩藝兒。他深信,中國傳統的玩藝兒是不能丟的寶貝。他訪美歸來,有感於傳統文化要發揚光大,於是與齊如山、餘叔岩、張伯駒、傅芸子等創辦了國劇學會,附設國劇傳習所,出版《國劇畫報》。
  而當下,我們依然處在新與舊交鋒的時代,傳統與現代的文化之間,你會往哪兒去呢?
  (原標題:包容新的,也包容舊的他在舊小說與戲臺外尋找素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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